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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8章 为她所害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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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院里挤满了前来吊唁的邻里宗亲,看着她指指点点。

    二郎媳妇小谢氏,手里拿着辛夷昨晚为三念熬药的那个药罐,一张脸蹭了几道烟灰,更显恶毒。

    “娘,你同她啰嗦什么?赶紧把这贱人抓去见官。”

    辛夷明朗地笑了笑,撑着一副瘦骨嶙峋的身子,将驴子拴在院里的树上,慢吞吞地走过来,抱臂相对,不甚在意地看着刘氏。

    “不用绕弯子。直说吧,又想搞什么花样?”

    刘氏破天荒地没有开口骂人,而是歪着嘴支使小谢氏。

    “二郎媳妇,你来告诉宗亲长辈,这个下贱妇人做了什么恶事。”

    小谢氏在张家的地位,全靠对刘氏溜须拍马。她对刘氏向来是极尽的奉承,没少干欺负大嫂和弟媳的事。

    闻言,她举高药罐,大声道:

    “诸位宗亲长辈,你们看看药罐里有什么?”

    “哎呀,那是猪母耳。”

    “猪母耳?剧毒呀。”

    村里人都知道猪母耳有剧毒,绝不会轻易入口,辛夷将它熬在三念的药罐里,能安什么好心?

    “好歹毒的后娘!”

    “老天爷,这是下毒杀人啦——”

    乍一听“猪母耳”的时候,辛夷还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,直到小谢氏从药罐里拎出一串商陆,她才明白怎么回事。

    三念昨晚的药,是辛夷亲自熬的,她当然清楚里面没有商陆。不过,商陆已经熬熟,与药渣混为一体,她现在申辩说不是她放进去的,谁会相信?

    “你这毒妇,三郎走了,你要改嫁我家都依了你,你却连他的孩子都不放过……可怜我的三宝还那么小,就要被你这狠心的后娘害死了……”

    刘氏演技精湛,说着竟推开门趴在三念的床前呜咽呜咽地哭了起来。

    “三宝啊,我的孙……你怎地这么命苦啊。”

    床上的小三念安安静静,没有半点声音。

    宗亲长辈一看这情况,群情激愤。

    “怪道这杀千刀的会好心地熬药,还彻夜在床前伺候,原来是不安好心。”

    “贼妇可恶,一把火烧死她算了。”

    “拉她去见官!治她的罪,砍她的头……”

    吼杂声此起彼伏。

    张正祥从外院进来,人没到,吼声先到,“闹什么?丢人现眼,不知道曾大人来给三郎上香么?”

    人群蓦地安静,分到两侧。

    张正祥带着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,从中穿过。

    “这是开封府曾大人。你们何事要报官啊?”

    刘氏撒泼哭诉,“大人啦,你快来看啊,我这恶毒的三儿媳妇,要毒死我的小孙女哩……”

    哭哭啼啼,闹闹吼吼,辛夷看得有趣。

    张巡虽然出身寒微,可在京中人缘甚好。尤其昨夜傅九衢来过之后,今儿天一亮,张家门口的车马那是来了一茬接一茬,全是来烧香祭奠张巡的官绅……

    因此,即便进来的不是这个开封府的曾大人,也会是别的什么官大人。

    辛夷明白了,这是一个局。

    张家人早早就把三个孩子“丢”到后罩房里来居住。那么,在张巡治丧期间,人人都会瞧到她是一个多么恶毒的后娘。

    这样一来,猪母草出现,她百口莫辩。

    不敢得罪傅九衢,就用这种法子来整她?

    衙门开到家里来了,好手段。

    曾钦达今儿来张家不是为了办公案,可事情落到了面前,他又不能不理会,于是双手往后一背,清了清嗓子,沉声喝道。

    “好一个歹毒妇人!真当我大宋律法是摆设不成?”

    辛夷漫不经心的笑,“这位大人,您要是想在张家开设公堂,还烦请您,先自报家门。”

    曾钦达愣了一下。

    但凡草民见官,无一不紧张畏惧,这小娘子倒是大胆?可她说得,又好似没错。

    曾钦达哼声,“本官专管勾使院诸案公事。”

    在宋代,官和职是分开的,称为“寄?”和“差谴”。简单的说,就是头衔和干的活儿可能不是同一个。

    曾钦达这个职务相当于开封府的判官,是给府尹和通判打下手的人。更直白一点,类似于包青天里的公孙策,也是个刑官。只可惜,他不是公孙策,辛夷对这个装腔作势的家伙没有半分好感。

    “不知曾大人,打算怎么处置我?”

    后罩房的门被刘氏敞开了,被子里缩着的小丫头脸蛋不够巴掌大,一副病怏怏的样子,瞧那模样就可怜,分明被后娘虐待过。

    “放肆!本官没问你,你却质问起本官来了?”

    曾钦达一个甩袖,负着双手沉喝一声。

    “来人!把张小娘子拿下,押送开封府问罪。”

    两个同来的衙差应声,按刀上前。

    “慢着——”辛夷不退反进,似笑非笑地看着曾钦达,个子瘦小,气势却足,“原来曾大人办案,只听一家之言,不听苦主申诉的吗?”

    她自称苦主,人群顿时炸开了锅,骂她不要脸。

    曾钦达却是踌躇了一下,“人证物证俱在,你还有何话可说?”

    辛夷轻谩地抬抬眸,一双眼水灵灵的,还是在笑,“原来这就叫人证物证?衙门里的老爷要都这么断案,开封府大堂都得长草了吧?”

    她话里明明白白的讽刺,让曾钦达有些下不来台,二话不说直接示意衙差拿人。

    不料,看着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娘子,不退不避,一把推开衙差,径直朝小谢氏走去。

    两个高大健硕的衙差生生愣在当场,无辜的对视,想不明白——他们怎会轻易让一个小娘子推开的?

    “拿来!”辛夷伸手去夺小谢氏手上的药罐。

    小谢氏当然不肯给,紧紧抱着药罐不放,结果被辛夷稍一用力,便推得老远,登时惊叫。

    “曾大人,这贱妇要毁灭罪证……”

    辛夷举起药罐,懒懒一笑。

    大力女……这个设定好使。她喜欢。

    “曾大人,看仔细了。”辛夷语气轻缓,就像看不到愤怒的人群,一只干瘦的小手伸入药罐里,当众捻出两根“猪母草”,放在嘴里嚼巴嚼巴,咽下肚去。

    “有毒吗?没有吧?”

    辛夷左右看看众人。

    “你们要不要尝尝?毒死了,我管赔。”

    众人大吃一惊,被她逼得步步后退。

    商陆是一种有紫黑色浆果的植物,红根确实有剧毒,可以用来做农药。然而,时人却不知道,商陆的嫩茎叶其实是可以食用的,根本无毒。

    “你们在做什么……”

    一道清脆的幼儿声音,打破了僵持。

    榻上的小三念突然坐了起来,揉揉眼睛,小脸蛋儿红扑扑的,因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,表情迷茫且乖巧……

    辛夷走进去摸了摸她的额头。

    “感觉如何?有没有好些?”

    三念看着辛夷关切的眼神,有些不好意思。即使坏女人衣不解带地照顾她,喂她吃水喝药,她也不好跟她这样亲近。这是背叛大哥和二哥,背叛他们的亲娘……

    “我没事了。”

    三念低下头,声音弱得像猫儿一般,脸上也有病气,但精神尚可,绝不像服了毒的模样。

    “乖,再睡一会,多睡觉才好得快。”

    辛夷满意地拍了拍小包子的头,回头看向曾钦达。

    “曾大人都看到了吧?还要不要押我去开封府问罪?”

    小娘子的双眼又黑又深,充满了讽刺,又有一种难以说清的漫不经心,好像一切尽在掌握的模样,让此刻的曾钦达气急攻心,偏又寻不到她的错处,无能为力。

    “得罪了。”

    曾钦达摇了摇头,朝张正祥叉手施礼。

    “张公,既然没有人下毒杀人,本官就不便掺和你们的家务事了。告辞。”

    张正祥瞪了刘氏一眼,尴尬地回礼。

    “让大人见笑了,老汉送送大人。”

    “不必不必。张公留步——”

    二人客套着往外走,小谢氏却尖叫了一声,大喊。

    “曾大人,三郎媳妇是杀人凶犯。民妇可以作证,张家村那些投河枉死的人,都是为她所害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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